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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 刺柏树阴话天下(下) (第1/4页)
众人这才知道,先生竟是借这个故事,讲起了天下大势。 适知道眼前这位老先生向来心怀天下苍生,一生践行理想,只为兼爱非攻。听到先生感慨一句,自己也应景地跟着慨叹了一句。 他刚刚穿越而来,又没有游历诸国四方,并没有亲身体验万民之苦、征伐之乱,却知道自己这一声叹息必是先生所喜欢的。 果不其然,叹息之后,先生看了适一眼,微微颔首以示鼓励。 “刚才适说起买履的故事,说到墨者的辩术,不仅仅可以用来与人争辩,更可以用在别处,我才有此感慨。值此乱世,我们墨者终究要以终结者乱世为大义,其余均为小道。” 说的这,先生想起自己奔波一生,可到如今却比自己年轻之时的天下更乱,又想到之前自己的那场大病与病中别人的质问,便是一生从未露出无奈疲惫的他也连连叹息了数声——大限将至,自己的理想能看到实现吗?自己的这些弟子能将墨者之学发扬光大吗?这乱世会有一天可以终结人人安康吗?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,今日不知道怎么就有了这样的感叹,看着席地而坐的一众年轻人,这些还算不得他的亲传弟子,但还是说了这些如秋风般萧索的话。 “我这一生,骂过儒生猪狗不如,但却对孔仲尼赞赏有加。唯独一次不好的评价,便是有人问我,你墨翟说应该选圣人为天子。若是这么说,仲尼六艺精湛、通晓礼义诗书,这正是圣人啊,难道不该选他为天子吗?” 儒墨向来不和,树下的众人当然知道。儒者说墨者是禽兽,墨者说儒者是猪狗。此时的儒生六艺尚有御射之术,墨者这边更有剑客游侠,双方不止动口而且动手,矛盾早深。 树下众人抬头,都想知道自己尊重爱戴的先生是怎么回答的。 老人微微眯起眼睛,似在回忆很久之前的事,从树叶间渗出的阳光落在脸上将那些堆起的皱纹耀出斑驳的沟壑。 许久,老人的喉头一动,缓缓说道:“我说,仲尼的那些东西,并不是他自己想的,而不过是前人所作他学习的,这就像是数着别人契约上的数字说自己有钱一样,这算不得圣人,当然不能选他当天子。” “当年武王伐纣后,广封亲戚、制定周礼,这样自然是圣人。可如今天下已变,分封建制已然让天下大乱,周礼古板以致无人遵守,这时候便是学了又有什么用呢?” “何谓圣人?四百年前分封建制定下周礼夏君夷民的是圣人。如今星辰变化日月更易,再用那些当然便不再是圣人。谁能制定出如伐纣后分封建制的规矩、谁能制定新的善恶礼仪并使大家都遵守,谁能终结这乱世,谁才是圣人,才可被选为天子。” “正如制作车轮,轮框当然要輮,但是辐木如果也要用火烤的话,便是不智迂腐了。轮框与辐条不同,四百年前的圣人又怎么能和如今的圣人一样呢?这分封建制周礼礼制,便是輮轮,可惜如今这天下不是轮框而是辐木。” 人岁已老,其言必善,可眼前的这位老人却说得方方正正,竟有几分金铁相交的坚定,其心如石,自信在身,当然可以说的掷地有声,仿如碎落的翠玉。 现如今的世上,有资格这样评价孔夫子的人不多,但眼前的这位老人绝对是最有资格这样说的几位之一。 已经故去的夫子太过耀眼,开创了私学先河,一生更是博学多才以至于人们不知道他最擅长的是什么,懂的太多处处都是光芒反倒让人看不到最闪耀之处。 只有这些上一个时代的垂垂老者,才知道那位已经故去的夫子,最为精通的不是礼仪春秋诗书,反倒是驾车与射箭。懂得太多以致让人不知道最耀眼的事什么,这才可怕可敬可叹。 这样的人,自然值得眼前这位先生的尊重。可即便尊重,若是理念不合,依旧臧否人物甚至隐有不屑之意。只怕心中还有些遗憾,恨不能早生百年与之相辩。 儒墨死敌不容,立场相悖。 但立场和智慧与勇气都毫无关系,它只是一种经济属性的反馈,取决于社会地位。抛开这个不可更改的立场,此时最懂孔子智慧与勇气的或许便是墨子。英雄总相惜。 俱往矣,风流人物俱往矣,可这乱世依旧没有终结,之后数十年谁有会是这天下的风流人物?谁